黃昏時,我隨著男女老幼來到了街心花園。我在白天來過,那時好多人圍坐在樹蔭下打撲克,現在太陽下山了,大家似乎更喜歡運動量大一些的活動,比如羽毛球,還有跳舞。
很多地方的廣場舞都有自己的風格,就像烏魯木齊人愛跳交誼舞,芒市人跳的像「鍋莊」——大家圍成一圈,邊跳邊轉圈。我感覺不管什麼音樂,大家的動作似乎都差不多,這樣的話,是不是誰都可以隨時躋身其中,一起跳起來?
他們用來跳舞的音樂,有的像是當地山歌,跳到歡的時候,大家可以跟著一起唱兩句;有的可能不是錄音棚錄的,因為收到了明顯的風的聲音。
我和大家一起坐在台階上看了很久,也不知道是看跳舞還是出神,奇怪的是,一點也不覺得吵鬧,反而覺得很安寧。
在廣場的另外一端,年輕人也不輸陣。這一角有很多青少年在跳街舞,當然不是說街舞式的廣場舞,不是群舞,是battle。小孩子們像模像樣地在鬥舞,旁觀的除了一些家長,既有年輕人,也有背著娃娃的婦女,還有老人家,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這地方的文化還真是包容呀。
下午我在城裡閒逛,去了主要的幾間奘房(緬寺)。不知何故,這些寺廟都是清初修建的,不過在兵燹和文革之後,原始的建築基本無存,所以緬寺的光彩不在於建築和佛像,我認為它最吸引人的是它們仍然是本地居民的一個重要的生活空間。寺廟常常山門不鎖,空無一人,卻好似主人剛剛離開,隨時就會回來。很親切。
在芒市待了兩天,我漸漸認識了這座城與眾不同的調性,她跟騰沖迥異,跟瑞麗也沒那麼相似,她是我一路上到過的最有「民族特性」的地方,雖然在居民數量上仍以漢族為多。一個全民信教的地方,還真是有些不同。
從這裡再往東,將進入另一片山區,那裡沒有鐵路,沒有高速,甚至沒有國道,從經驗上來說,騎車會很辛苦,但旅行應該會更有意思。
——可是,我不能再往前騎了。
思量再三,猶豫再三,我決定在芒市結束這次旅行。
鑑於現在疫情的發展狀況,雖然我每天在荒山野嶺騎車安全得很,但萬一經過的地方或前往的地方發了瘟疫,我就會陷入進退維谷的局面,搞不好會被弄去隔離。我在遮放鎮那天深夜,就有四個警察來旅館查房,因為我是外來人員,要檢查我的通行碼、健康碼;翌日我還聽到幹部在通知各家,說「這裡已經發了,你們回去通知你們寨子,不要讓外來人員進去……」
很遺憾,我曾企圖騎到廣西防城港,至少把雲南邊界走完,已經不可能了。
從白族為主的區域,到傣族為主的區域,我感覺我經歷了兩種雲南,共同但有區別,都很有意思。我終於領略了橫斷山脈的崇山峻嶺與滾滾江河,我也親歷了山區人的友善,尤其是那些幫助過我的人;對於我沒能涉足的地方,我仍然充滿好奇,對於那些我沒能認出來的民族,我仍充滿期待,我想雲南像福建一樣,都是騎行者可以反复去的地方,當然,這裡的山難爬多了。
離開後,我首先會懷念的,應該是這裡的陽光。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