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出發以來最無聊的一天,就像在廣東省內某條交通繁忙的國道上騎行,不僅沒有風景,還有點危險。
因為基本不需要停下來,中午十二點過的時候我已經騎了50公里,可剩下的40公里卻彷彿騎了永遠那麼久,直到晚上九點我才住進旅店。
——那是因為天氣以及我遇到了單車旅行者。首先是天氣,先有高達40攝氏度的高溫炙烤和烈日曝曬,然後從下午四五點到晚上七八點,下了幾場瓢潑大雨——「瓢潑」在此處不是修辭,而是寫實。雨大到了太平市區的某條馬路已經變成至少30公分深的河流。熱帶雨季的雨不是一般雨衣可以抵擋的,好在每場雨之間會停一陣子,唯一的問題是你不知道它什麼時候停止,什麼時候又來。就因為這雨,在離市中心不到十公里的路程走了兩三個小時。饒是如此,即便運氣很好地躲過了前幾場雨,我們最終還是被最大的第三場雨逮住了。
我說我們是因為今天遇到了一位加拿大的小個子女生Carly——這次旅行遇到的第一位單車旅行者,她去年九月去印度參加朋友的婚禮前突然有了個「夢想」,想騎自行車在亞洲旅行,於是這位數據分析師辭掉了工作,先趁機在印度、巴基斯坦玩耍了幾個月,然後在新加坡買了一輛中國產的開朗牌旅行車,一路騎到了這裡,接下去會到檳城待一段時間,因為她想體驗一下過中國的春節,之後會去往泰國,至於再然後,她說還沒想好去哪裡,邊走邊看吧。順便說一句,這是她第一次騎自行車旅行。
因為我們今天的目的都是太平,便同行,這可能也是最後幾十公里騎那麼久的原因吧。
有意思的是,遇到Carly之後,單車旅行者們突然一個個地都冒出來了。先是在路邊見到一位正在休息的白人男子,然後在太平吃飯時又遇到一位和Carly同一間旅館的Nathan,這位是從南英格蘭出發的,一路到了這裡,接著會繼續往南,後面可能去日本,取決於經濟狀況,因為他已經過了30歲,沒法到澳大利亞去打工攢路費了。這位仁兄管理著一個逾2000人的WhatsApp社區(他正在考慮精簡人數~),裡面是在世界各處騎車的單車旅行者。托他的福,我加入了東南亞的社群板塊(這個社群有600人)。Carly還提到前兩天遇到一對韓國情侶,也是往北騎行,不過韓國人簽證快到期了,已經搭火車北去泰國了。
回到今天的路程。太平本是一個值得探索的地方,但因為到得太晚,連走馬觀花都來不及了。這座城市的馬來文名字也叫Taiping,因為是對其中文名的音譯。太平是馬來西亞第一座以華人的意思用中文命名的城市,寓意永遠太平。但這美好寓意的背後卻是一段血雨腥風的歷史。
本地最早叫「拉律」(Larut),現在太平東方的山仍叫這個名字。拉律原本是馬來貴族Long Jafaar的坐騎大象的名字,因為這頭大象意外地幫助Jafaar發現了錫礦,故以此命名。錫礦吸引了眾多華人來此,在那之前,本地只有4名華人。因為利益之爭,華人拉幫結派,並分別與當地馬來勢力結成聯盟,形成以廣東增城人鄭景貴為首的「海山黨」和以廣東台山人陳亞炎為首的「義興黨」兩大勢力。兩派為了搶奪錫礦的地盤或者賭博爭吵或者婚外情醜聞等等,大打出手,加之英國人故意挑起的霹靂(Perak)蘇丹的王位繼承糾紛,引起了四次「拉律戰爭」。最後兩派在英國人的干預下於1874年簽訂了《邦咯條約》,解決了王位繼承問題,也平息了兩派的紛爭。此地改名為「太平」,也是兩派休戰示好的確認與象徵。1937年之前,霹靂的首府正是太平,而不是現在的怡保。
霹靂州更早的首府在「瓜拉江沙(Kuala Kangsar)」——今日途經之地。直到現在,江沙還是霹靂州(馬來西亞為聯邦制,其州可參照美國的州來理解)的皇城,霹靂蘇丹就住在霹靂河邊的王宮裡。王宮的牆壁全是白色,只有屋頂金光燦燦,並不奢華,看起來像座博物館。江沙是一座非常幽靜的小城,中午時分彷彿一切都是靜止的,只有趕往清真寺的人群在騷動,以及喇叭裡傳出的悠長的唱經聲,動中愈見靜。——但如果專程去江沙參觀的話,我建議還是不必了。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