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这篇小文断断续续写了三个月左右,越到后来,细节甚至我最初想表达的感受都渐渐模糊,甚至一些新的想法也混杂进来,可我毕竟想有始有终,尽量给自己和曾经的感动一个交代吧。
此刻在火车内空调的催逼下我不停流鼻水,冷得无法入眠,所以何不在铁轨的节奏声中回忆一下过往?
两个多月之前,旧单位的袍泽在上海聚会,地点在多台湾人和韩国人聚居的虹桥地区。得以见识和享受了“正宗的”台湾铁板烧之后,在一位台湾籍(法律上来说,该当是法籍吧)朋友的强烈推荐下,我们再去往了一家小店,去享用让她赞不绝口的烧仙草。
那是一间马路边的小铺子,夹杂在一排各种沿街店铺之间,不起眼到就算天天路过也仍可能会被忽略掉,所以我忘记了它的名字也就不足为奇了。这铺子呈狭长形,印象中大约三四米见宽的门脸,进门右侧即是柜台暨配置食物的操作台,然后往前即是两排共四张餐桌,再往后则有一小门通往不知深浅的后厨。这大约二三十平米的空间被简单地但又显然是用心地装饰过,虽然这装饰并不十分符合我个人的美学,但我能看出来店主或是想尝试探索人与自然和谐的主题。
烧仙草由店主亲自料理,店主是一位中年人,浓浓的“乡音”分明地标注着这小店的“正宗台湾味道”,事实上味道也确实不枉H先生的热烈推荐,让人觉得不虚此行。如果要描述一下的话,烧仙草是热食,好比没有凝固的龟苓膏,而且会下一些碎花生、珍珠之类的小点在汤水里,甜而不腻,是很温和的小食。
同样温和的还有店主,一如我印象中的台湾人,讲话不急不徐,稳重的语气总很礼貌却也常透露出一些不容侵犯的坚定。小店有一两个伙计,但店主却事必躬亲,而且也显得乐在其中。
店里只有三张可容四人的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放了一本小书。拿起来一翻,三本各不相同,但都是轻松的禅理读物,或是正严法师的小品。环顾四壁,墙上也挂有一些有关人生、禅理的警句名言,而且似乎都是来源于慈济功德会。再一看,在入口(同样也是出口)的操作台上方,有两个用于慈济会募捐的透明罐子,付款的客人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硬币和钞票,还可以看到后面墙壁上几张慈济慈善会的受捐证书,以证明财尽其用,这样客人自可做出自己的选择。
于是,一个“大隐隐于市”的善人的形象便跃然纸上了。店主是不是信徒我不得而知,但他毫无疑问是有佛心的,而且他的佛心也能感染到他人。在我们用餐期间,有一对男女也来用餐,女士特意要选其中一张桌子,因为她说想要接着读上次这张桌上的那本小书……
佛陀教育众生朝“立地成佛”去努力,而我国古代先贤也鼓励大家“人人皆可为尧舜”,简而言之都是希望每个社会的个体都能“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千百年来,无论作为佛教信徒或是沐浴儒家思想的普罗大众,我们的先辈们也大体做到了。但传至今日,宗教式微,儒家思想更是无处可寻,大众更乐于以寸光寻觅周身任何可乘之机,以功名利祿为追求。即使九十年代以来“宗教复兴”,尤其沿海发达地方新修复建庙宇无数,可你很难分清这是宗教或是迷信,因为他们可能到观中拜菩萨,而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善捐或是念佛都是明白地有所求的,形同行贿。宗教当然可以是有所求,也可以无所求,读者贤达,其个中轻重应不难分辨。
佛教在中国化的漫长过程中,在读书人心中其哲学性的体现往往大过于其宗教性。佛教成为一剂补药,使儒学恢复活泼,正因为其引导人心向善与儒家求仁的方向殊途同归。更重要的,他们在注重个人内心方面是相通的,外部物质世界并非他们所重。
这位店主不远万里来这里开这么一旮小店的背后或有他的故事,我不得而知,但从他的态度和规矩中不难管窥他的所做并非只是为稻粱谋,而多少有些太公钓鱼式的普渡众生的意味。抑或我又过分解读,但至少其心安理得想是无差。
世界变化飞快,国家追求富强而个人追求名利,则其成功必无标准,因富强声名都在于比较,人强我更强,永无宁日。但若更多人甘于“平凡”生活,一间烧仙草小铺,或卖一辈子烧饼,终其一生,沉浸其中,未必不乐得其所,更重要的,或更易理得心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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