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色四合,地處山區的思隴冷得徹骨。馬路上冷冷清清,鋪滿路面的泥漿倒映著如豆的燈光,讓人愈發感到寒冷。
我剛到這裡的時候,卻是另一番景象。那時趕上學校放學,小學生們蟻集到丁字路口,等著擠上公交車回家。那些拼命塞人的公車不得不多停留一會兒,這也加劇了這座處於交通要衝的鎮子的擁堵,丁字路的各個方向上都排著幾百米的長龍,在陡坡上和泥漿裡等待了很久的司機不耐煩地響起了喇叭。司空見慣的行人不慌不忙地在泥地中找尋可以落腳的地方或是在車與車之間尋找著過馬路的空隙。——那個時刻,整個鎮子就像一個被吹到極限的氣球。
現在,我從沒有空調暖氣的旅館房間出來遊蕩,想尋找一些可以補充熱量的食物,雖然下午我已經和小朋友們一起吃過了米粉。
花30塊錢,吃了半斤帶骨羊肉做的火鍋——這是本次旅行最豪華的一餐了。在等待的時候,店家邀我一起烤火取暖,還想請我喝酒驅寒,跟我聊天,他們的熱情為這個冬夜送來了溫暖。
白天在路上,我也遇到過一位熱情的老陶匠。那是一家燒陶的路邊小窯廠,他們歡迎了我唐突的造訪。——說是「他們」,其實就是一對老夫妻。我到的時候,老師傅正在給陶胚扎孔放氣和給酒甕裝上嘴子,他聽說我沒見過做陶,還想給我演示一下制胚的過程,但考慮到天氣太冷,制胚又要和泥水,只得作罷。他從18歲開始幹這行,已經做到了六十多歲,但現在也只是給別人打工而已,並沒有自己的窯廠。他做陶器的工藝相當古老,燒陶用的是以木材為燃料的龍窯。龍窯燒陶要燒30個小時,過程中得根據火候調換陶胚的位置,時機全憑老師傅的經驗,根據火候來拿捏。——我問他為什麼不用溫度計或者更現代化的工具,他說「老祖宗傳下來的時候就沒有溫度計嘛」;我問他那為什麼制胚也不用機器呢,他回答是因為銷量不高,用機器投資劃不來。
機械化大生產必須要有規模,傳統工藝講究「慢工出細活」,聽起來似乎互補,但實際上是碾壓。跟大多數老行當一樣,老陶匠也說現在年輕人都不願意做陶了,因為又髒又不賺錢,他們都去打工了。其實不光年輕人不願繼承,現在願意用這些陶器的人怕也越來越少了。但他可能不知道,在城裡,又有些人重新拾起了這些傳統的技藝和玩意兒,出的價錢比他賣八塊十塊的瓶瓶罐罐高多了。陶和陶,終究是不一樣的。
今天在思隴鎮擠公車的小孩子們,他們中的多少人明天能在城裡用制陶來陶冶身心?又有多少人會像這位老陶匠一樣,永遠地留在鄉間靠著這個生活?
【是日花費】
餐飲:59.5
住宿:40